“为什么?”茉奇雅跪坐在榻上,肩侧长发垂滑而下,坠在膝弯,她的发是那种没有一丝杂质的美丽,烛火映照下有些许的丝绸质地,她好似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,灰色的眼睛写满了茫然。
她那双浅灰色的眼睛很特别,在烛火下的映照下,某个角度上看去,会参杂一点点的紫色。
“世间所有的事都一定要有个为什么吗?”素言起身,沿榻坐下,挨到茉奇雅的身边。
小茉欲言又止,不过她是一只很奇怪的女孩,“这个药会让人变傻吗?”
素言没忍住,一下子笑起来,“要是会变傻的话,我也会变傻了,我才不想当大傻子。”说着,她伸出手,圈住小茉。
小茉抱起来软软的,她是那种纤细又轻盈的姑娘,清丽出尘偏又有几分媚态,喂她喝点酒的话抱在怀里还会是暖和的,轻轻亲她的眼睛她就会微微的发抖,有点像小猫打呼噜。
从前她就很喜欢逮住小茉偷偷亲一口。
“你要做什么其实我无所谓,”小茉心情可能不错,她只有在心情好的时候很乖,挨靠在她的肩,“但你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?”
“不,你说谎,”素言自嘲地笑过,叹息道,“就好比如果我和娜娜同时中毒了,你只有一份解药,你肯定会给娜娜。”
云菩摇摇头,“我会把解药给你。”她说,“我需要你爬起来继续干活。”
只是人一旦沉浸在这种名为自怨自艾的情绪中,什么道理都听不进去,对于这点她深有感悟,素言至少偶尔这样,母亲那是每一天都这样。
素言哀怨地说道,“是因为需要让我试试解药有没有效果吗?”
“你这样不窝囊吗?”她问,“你看不惯延龄压你一头,你就应该堂堂正正去赢过她。”
总的来说素言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子,可素言也有她讨厌的那一面。
“我怎么堂堂正正去赢过她?”素言反问,“我们是同僚,不是敌将,官场倾轧,”她设想着其他的可能,“不外乎栽赃陷害,你弄我,我搞你,今天乌台案,明天砚台案,”她松开手,“我们又不是各为其主,终有一战。大家都年轻气盛,谁又不心高气傲呢?我与她论资排辈,我永远不会服气她,她也不会服气我,但如果我是外命妇小娘娘,我高兴了,她认命了。”
就像娜娜。
当然娜娜不笨,只是娜娜和小茉一样,她们其实对带兵打仗这种事都没什么天赋,可小茉的天赋是设计出来各种各样的新式武器,光这一点就足以弥补她的天资泛泛,但娜娜就有点干瘪了,她唯一的天赋可能是心态好,毕竟和她们不一样,娜娜是被母亲疼爱着长大的,她心态非常稳定,不管遇到什么事——如棘手的战况,她都能每天乐呵呵的,没有什么事能影响她吃饭睡觉,因为她总觉得不管有多糟,她那可怜的老母亲或者小茉一定会亲自来给她收拾这个烂摊子,这导致她看起来没有特别的差,尤其碰上那种情绪不太稳定的敌手。
不过这并不影响她和延龄默契地认为娜娜逊色她们一等。
可没办法,娜娜算外命妇小娘娘,是特殊的上殿。
“我认为这算一种折/辱。”
“没关系,我还是挺喜欢你的。”
“但你有一点说对了。”小茉从她怀里钻出来,迟疑了下才说,“倘若朝中仍是男女各半,大臣弹劾你,要我彻查,我可就不能光拿嘴对付了,只能和你一起去抛尸,挖你家后院里的腐烂尸体,一起挖过坟的朋友注定做不了那种朋友。”
这是她们间第一次直白了当的谈及此事。
迟疑片刻后,素言说,“对,”她低垂着眼眸,“我没什么朋友。”
她和小茉相识的原因就是她们都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人,像蒲公英一样,飘荡在风中,对她们而言,中州不是家乡,漠西不欢迎她们。
“我只能叫你和延龄来帮忙,”她想冷酷的笑一笑,可不知为何,心中酸楚痛极,她想用玩笑话的口吻开着玩笑,话说出口泪水却沿着脸庞走,“不过你放心,我也不会放过娜娜,这种事,一个都跑不掉。”
她本意并非想通过装可怜来换取小茉的同情,只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。
她觉得小茉挣扎出来就是准备想溜,见她落泪又迟疑了。
于是她便捉住了小茉,将她带到怀里,侧放在榻上。
只不过她什么都没有做。
小茉的身体上处处都是显眼的伤痕,烛光下她肤色苍白到泛着青,显得疤痕太鲜红,一眼望过去几乎找不到一线完好的肌肤,各式各样兵刃留下的伤疤都能在她身上找到。
她知道其实小茉的体质有点问题,只要见血就会留疤,但她还是退缩了,不敢碰小茉。
哪有将军没受过伤,就连娜娜这个杂鱼腿上都留着显眼的伤,但罗衫之下,娜娜身形矫健,最起码看起来是个武者,至于小茉,她看上去只像一个受尽虐待的可怜女孩,任谁都狠不下心去碰触她。
可小茉这个讨厌鬼逃跑只需要半瞬的迟疑。
在她回过神的时候,小茉已经将门掩上了。
隔着门,她说,“我不会把你降职。”
“四公主最好死在纪正仪手里,”云菩轻声说,“这样南陈是从一个女人手里,落在女人手里,你不能杀她,那确实就没什么好的办法了。”
她闭了闭眼,“延龄是金墨提拔起来的,就算你们同样都是次辅和兵部尚书,我不可能会让你居于延龄之下。”
素言拉开门,“你去哪?”
小茉微仰起头,她闭着眼睛,不知道在想些什么,过了会儿,她说,“我约了人,”
“我得去见四公主。”云菩侧过头。
“我……”素言刚开口。
这时在厅里晾头发摸鱼的娜娜蹦跶过来了,刚洗完澡带着很浓郁的皂香味,她比素言大了正好一圈,一只大鸟依人地扑到素言背上,“跑掉了跑掉了,”她调笑似的说,“小茉就像小兔子,可不好逮了。”
“下来。”素言嗔道。
“就不。”娜娜搂着素言脖子,“背我。”
“找你娘撒娇去。”
“我娘不在。”娜娜非要比她矮了整个一脑袋的素言背她。
当然素言也很有毛病,只需要一点点的纠结,素言嘴巴里嫌弃着,“你多大了?”但行为上很诚实的开始拖着娜娜摇摇摆摆地溜达,就差唱个儿歌。
“幼稚鬼。”云菩不由得开始回忆她年轻时会不会也是这副德行。
只不过她年轻的时候过的很痛苦,回忆了一丁点她便摇摇头,企图把许久之前的过往全部从脑子里面赶走。
她把两个幼稚小崽关在屋里,出去见被她晾了会儿的四公主。
一见面,四公主就说了两句话,“你娘呢?”随后对纪鸯说,“我赢了。”
纪鸯脸色一言难尽,不情不愿地掏出来了一个铜板给了四公主。
“你们是在赌我会迟到多久嘛?”她很无语。
不过很快她就知道为什么纪鸯是那个脸色了。
其实她倒无所谓别人是不是知道她的身份,只要不是延龄这群崽种丢人的时候她都能坦然处之。
但很奇怪,无论是成芙还是纪鸯,乃至纪正仪那个特大崽种,她们都会假装云菩是云菩,茉奇雅是另一个女孩子——有可能是一旦她和茉奇雅这个名字划上等号,她们就要持臣躬,行面圣的礼节。
“就知道她会叫你来见我。”四公主左右张望着。
“母亲睡下了。”她迟疑了下,在四公主对面落座。
“有的事情我现在不能帮你。”对四公主来说,平局或没输的太惨都叫大获全胜。“但有的事我可以帮你。”
“有的事我也做不到。”她跟四公主客套道。
“我说的是现在。”四公主坚持不懈地劝她造反,似乎终于逮到她和金墨不和的铁证。“此事要从长计议,但我之前的提议仍然有效。”她说,“你需要多少,只要我有,我可以全部给你。”当然,四公主不认为这里是个安全的地方,很敷衍的谈了两句治水——决堤对她来说其实不算任何问题,河边的土壤贫瘠,并不盛产各种金属,锻钢冶铁的重要作坊都在内陆,决堤大不了就搬家,反正邻居收成不错问题就不大,泛滥的黄河只在春夏发脾气,要是喜欢这里的气候,冬天搬回来住就成,只是这样说听起来就像风凉话了。
随后四公主把纪鸯留下,接着劝她造反。
四公主一走,纪鸯立刻垂头丧气起来,“呐,我劝过了啊。”她还善良的给表妹一个提议,“你可以讹她一笔金银,然后告诉她你成功了。”
表妹的打扮总是不伦不类,她穿着一件蓝色的方领长裙,袖子蓬蓬的,是西陆的款式,领口低的惊人,裙摆却刺绣着白色的蝴蝶兰——不过这件裙子还是很漂亮的,只可惜她身形单薄的像纸,每隔一段时间,她都要紧张的观察一下周围的动静,拽拽衣领。
“然后呢?”表妹走回主座,坐在那把龙椅上,拉开书案的抽屉,从里面掏出来一碟糕点,“我做了小饼干。”
“什么叫饼干?”
“一种加了很多牛奶和黄油的馒头干。”表妹把盘子推过来,她也拈起来一枚,“你挑好的吃,我是拿锅煎的,有的就糊了。”
纪鸯趴在帅案上,还真没客气,在盘子里挑挑拣拣,飞快地把所有没糊的全挑走了,“还以为你们会说点别的。”
“那你觉得我们会聊些什么?”云菩赶紧扒拉她辛苦一下午的唯一成果,企图从里面再找到几块没糊的。
纪鸯托着腮,“她劝你造反,你当然是劝降了。”
“那好,”云菩抬眼,偷偷拿走盘子里的最后一块漏网之鱼,“纪鸯,投降吧,你是我在世上血缘最近的亲人,我会封你做亲王,一人之下,万人之上,世袭罔替,”她很邪恶的说,“你要想做藩王,我就把漠东封给你,你要是不怕弄脏裙摆,你也可以做中州的王。”
“真是一点诚意都没有的玩笑话。”纪鸯忍不住笑了。
表妹柔缓一笑,伸出手,如玉一般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她的下颚,送来几分凉意,她端坐大帐之内,优雅自成,讲话音色也低柔,“我也可以说两句有诚意的。”
忽然她松开指,垂手揪住她的衣领,猝不防地将她拽到面前,附耳过来,压低了声,无论什么时候,她说话嗓音永远动听,“阿鸯,想不想把他们统统都杀掉?你的过往遭遇、去不掉的心结,都不过是梦一场,再不会有人厌恶你,也不会有人怜悯你、同情你。因为你的往事再不会被谈论;因为那一切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;因为他们从不曾存在过。压根不存在的东西,又怎么能伤害到你呢?阿鸯,只有我能这么做,只有我敢这么做,只有我有枪,只有我有炮,要不要和我一起来改写史书,彻底抹除三皇五帝,春秋战国,秦汉南北朝与隋唐。从我们始,创建一个崭新的世道。天命玄鸟,降而生商,在新的世道,我们将是殷商,是一切历史的起点,而他们只是山海经里那些已经灭绝了的奇幻动物,和比翼鸟在同一章。”
纪鸯好一阵子不说话。
“嗯?”云菩叼着她硕果仅存的那块饼干。
“你应该做不到把他们都杀了。”纪鸯回魂似的说,“那人就真的绝种了。”
“不能,我开玩笑的,人需要传宗接代。”她回答。
“四姨对我很好,我不会背叛她。”纪鸯扬眉,她直视着表妹,“如果不是四姨,记住你今天说的话。”
“你不会真的在考虑吧?”表妹失笑道。
“如果你真的能把他们都杀了,一个不留,”她说,“我就可以抛弃一切仁义廉耻,现在出去把四姨给你绑回来,在世人眼里,我就是一个伎女,伎女不应有那种东西。只是你做不到,所以我至少会继续忠于四姨。”
寂静片刻后,云菩起身,“夜深了,你早点回去休息。”
纪鸯却叫住她。
“人们常说,玩笑话不能当真,可有时候我觉得,玩笑话也是一种话,也心里想过,经口说出。”纪鸯说。
“我年轻时常常会想,”表妹回眸,她总喜欢假装自己是一位年长者,她那稚秀的眉眼配上“年轻时”这句话简直令人啼笑皆非,更别提她站起来第一件事还是往上拎拎自己的衣领,要多滑稽有多滑稽——她就真的没一件合身的衣服,“什么才是千古一帝,受万世景仰,我那时想,他们一定都是个好皇帝,宽和仁慈,爱民如子,只是后来我懂了,明君,不过是,”
“顺我者昌,逆我者亡。”云菩挥手叫来侍女,“送客。”
只是最后一刻她没有将话说死,在一局终了之前,她无法预判每一个人的结局,也因此,她会在话里留一个活口,一个余地,“你也记住你说过的话。”
她回来就叹气,垂眸盯着娜娜和素言。
东之东女孩子嘴巴里的喜欢都要打上几个折扣,比过季衣服的折扣还要大,每一个姑娘都擅长上一秒说完喜欢你,下一秒依偎在另一个女孩怀里说着缠绵又谨慎的情话,只不过这群女孩子不会因为这种事打架,这种情形下总有人能干出来一些更瘪的事,她们生来就擅长把所有蔬菜丢进锅里变成一锅乱炖——她们从不冷落任何一个女孩子,只要是一起亲热的,就不存在朝秦暮楚,也不用思考到底爱哪个的难题。
已经没什么事能让她觉得意外了。
“小茉。”娜娜伸出手。“抱。”
她有点拿不准小茉是跟她姨吵了架还是素言弄来的瘪药起了效,总之小茉眼睛湿漉漉的,眼波流转间潋滟,苍白的脸上罕见地有了几分血色,所以她挺身而出,很仗义的邀请了小茉。
小茉摇摇头,经过时打量了一下她们,平静地对素言说,“我明日会下诏。”
其实她们什么都没做,素言只是一直在哭鼻子——可能素言买到了假药。
爱哭鬼素言抽噎着嗯了声,说话时带着特别明显的鼻音,“我可以把被子借给你,”她擦擦眼泪,抱着膝,像一只可怜的小猫球,“但我要睡里面,而且你要去打水和拿毛巾。”
“你跟娜娜商量去。”咣地一声,小茉把书房门拍上了,还顺手从书房里面反锁上了门。
#
卫明殊很喜欢双双。
观秋双双的名头是首辅,若是在新郑,想来要尊称上一句阁老,但这样的一个位高权重的女子,身上没有丝毫的官僚气,相反,她平易近人,没有架子,说话也不带官腔。
双双的年纪并不大,私底下喜欢还穿颜色鲜艳的裙子。
正是双双的亲切,她才对双双说了几句本不该说的话。
“我还以为她会把年年留在我身边。”她抱怨道。
“殿下,”双双安慰道,“漠东诸事未定,娘娘肯定会来上都巡行,总归见面的时候多着呢。”
“你们娘娘,”她望着双双,“是个妙人。”
双双肤色白,很衬热切的颜色,“殿下,此间诸女子,皆蒙受娘娘恩惠。”她很明显的看了一圈侍女及从官,“昨日宫人称奴道婢,今日朝臣指点山河。”
“妃嫔,永远都是内命妇,”她看着双双,“有皇帝,才有宫妃,世上从无清君侧的三妃九嫔,却有勤王的藩王。”
这句话引双双抬眸,脸上那种温润的客套笑容消失不见。
“她何日下诏册封北华的汗王?”她问双双。
“八月初三。”双双沉吟片刻,没有避而不谈,回禀道,“以宁郡王贺兰明镜为正使,庆王林清也为代理人,册封北华端亲王为西宫皇妃。”
“内命妇是万人之上的主子,可后妃永远不是盟友,妻妾,”卫明殊推开茶盏,“是臣子,奴婢,有栋鄂东哥先例在,北华不敢不接旨。”
“是,殿下。”双双第一次正视这名女子。
“你不觉得一句承诺,过于浅薄。”卫明殊直言,她也是花了好些时间才弄明白漠西的种种制度。“倘若是合作的伙伴,为何不能册封为亲王?”
“我虽是首辅,数十年来也算呕心沥血,不敢不尽心,”双双告诉她,“我是文官,而在此处,非军中上殿,只能步步惊心,如履薄冰,我当然明白您的顾虑,可我自己的起落,也都不过是一句话。”
她也只能和双双相视,无奈一笑。
册立她的正式诏书在七月十四下达,赶在中元节的前一天,固然册文隆重且辞藻华丽,但罢黜栋鄂东哥的旨意在前,封妃的敕令再后,几行字挤在了一张诏书里,无端让人想起了郭圣通与阴丽华。
而且她敏锐的捕捉到了些许张力与异样——这些异样里茉奇雅竟然言出必行简直不值一提。
满目凤冠霞披里曾伫立于武将之首的枢密使慕容将军退居次席,册封她的正使是一个陌生面孔,这个女孩子名叫贺兰延龄,官拜兵部尚书兼内阁大臣,很年轻的一张脸,容貌稚气华丽,小猫一样的圆脸,又有猫一样的眼睛,怪可爱的,长发高束,系着粉色的蝴蝶结,那日茉奇雅一定要屏退众人,与其单独密谈。
慕容将军仍然是从前的装束,漠东汉相订立三省六部,九寺一台,承前朝旧制,官服也随前朝旧例,紫袍之上是白鹤的官补。
但贺兰延龄却不然。
漠西自成体系,裁撤三省,政令自宫中出,六部尚书封学士,组阁。
贺兰尚书穿的是漠西的官服,织金西番莲纹正红马面裙,立领玄色云锦牡丹补夹衣,臂覆凤纹。
论品阶,她们应当都是一品大员,即便此刻漠东官阶含糊不明,她们也应当是平起平坐的,可贺兰尚书硬是凭这凤纹强行弹压慕容将军——漠西祖制,皇帝临幸过的朝臣赐龙,副君召幸过的大臣赐凤,关外之地似乎也认为侍上的人纵然不是妃嫔内命妇,也是正经主子,不受品阶所限。
不过说来啼笑皆非,她见过的将领几乎吉服上都带凤,简直无一例外,除了总跟在茉奇雅身边的那个叫娜娜的女孩子,而文官里,却只有双双一人赐凤,倒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。
虽然贺兰尚书看着年轻,官场上的暗流涌动她是一点都不含糊,上来便亮明身份与态度,且一步不让,她就是首辅之下官职地位最高的尚书。
至于慕容将军,她隐晦暗示自己不会退让。
北州总督岑霜野态度极其含糊,为了不表态,她穿的是隆重些的常服,带了套点翠头面。
双双每说一句话,这三个人都会有一次视线上的交锋。
只是在贺兰尚书拿出诏书的那刻起,这些张力暂时消弭。
皇帝诏令都有成例,开头的那句话一律都是“奉天承运皇帝,诏曰。”
正使贺兰延龄展开卷轴,第一句却是,“奉太常皇帝命,诏曰。”